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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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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窗簾的縫隙之間覓得真愛是不是搞錯了甚麼?》

  這片大陸上的少年少女之間流傳著一個傳說——六大元素精靈之一的風精靈沒有實體,全因為他(或「她」?畢竟誰也不曾目睹其真身)一直浮沉在氣流之間觀察命運的交疊。當你與真愛相遇,風精靈就會以風聲作引,為你與命定之人牽上紅線。

 

  當索綸‧所羅門在舞會上從誰家小姐口中聽來這種俗氣說法,他簡直被噁心得頭皮發麻——拜託,戀愛腦太嚴重了吧?童話看多了?眾神在諸神之戰完結後,早已捨棄了這片大陸。留下來的幾位元素精靈,還會這麼閒管你真愛是誰嗎?人家願意偶爾來提醒你一下哪裡能找到更多魔法媒介,已經是莫大的恩賜了!

  再說,這片大陸光是修練風系魔法的人就有成千上萬位,當中還只有少數的魔法師才能得到精靈的親自眷顧,擁有儲存在體內的無盡魔力,與風系元素有更高親和力,施展出更強大的魔法——別忘記,這種幸運兒可是百多年才出一位。若真要傳話,侯選對象名單從北方的帕那索斯山脈,滾落到南方的阿比斯深淵裡,也不會看到普通人的名字吧?

  嗯……如果讓他在那個改變一切的夏日後重新憶起這串心理活動,他又會如何評價這個傳說呢?

  所羅門家的初代家主有一句名言——「保持好奇,保持質疑」。索綸繼承了家族的優良血統,面對「傳說」這種不知道歷經多少代人、在多少張嘴巴上流傳過的半虛構產物,當然不會全盤相信。

 

然而,若這真愛傳說的確屬實,而風精靈要挑一人來登上候選對象名單第一位的話……

 

  哎,除了他,還能有誰?

 

  「侯選對象名單上不會出現普通人的名字」?哈哈,可他不是普通人啊!給他顯赫的家族背景不夠,賜他劍術天賦與超乎常人的記憶力不夠,當然還要讓萬年難得一遇的傳說在他身上應驗!讓支撐世界運行的元素精靈之一來祝福自己與心儀對象的戀情,不是挺拉風的嗎?真愛傳說?別管他信不信,要是這能成為戀愛的助力,又有何不可? 

 

  呃……這打臉的速度會不會太快了?

 

  失禮失禮。畢竟,任那時候的他再聰明絕頂,也沒可能想到,自己喜歡上的人,竟會在窗簾的縫隙之間被發現。

 

  ⬧

  那是夏天一個極其普通的晚上。索綸如常泡了兩小時的浴(嗯,今晚練劍時出汗不多,兩小時就足夠了),步出宿舍寢室的私人浴室時,蒸氣都烘得他滿面通紅。他一邊用毛巾擦拭濕漉漉的褐色短髮,一邊推開鑲有華麗裝飾的窗框。幸運地,初夏不算炎熱,不會把人弄得一身汗濕。春天遺留的微風正輕輕吹送最後的吐息,讓清爽的氣流染滿整個房間。

  在這間魔法師與劍士一同修練學習的卡靈頓學院已待了一整年,除了輕鬆打敗偶爾來挑釁的貴族能成為日常的小趣事,其餘的日子,根本就是上課、練劍、看書、休息……再不斷重覆的循環。小時候待得最長時間的就是家裡藏書量驚人的圖書室,現在課堂所教的必修科目,對他來說簡直易如反掌。作為國家宰相約瑟‧所羅門公爵的長子,索綸繼承了家族聞名的「睿智」,滿分的考卷並不是甚麼驚奇的結果,反而扣減半分才會引起竊竊私語。但上天不只在這方面厚待他。生在書香門第,索綸渾身沒甚麼謙謙君子的書卷氣,反而鍾愛在競技場上與人比劍。用劍尖挑起輕風,划動氣流,然後趁對手失誤時攻其不備,在疾步間享受微風拂過臉龐的快感。在風中收穫勝利,總能為他帶來純粹的喜悅。自己劍術方面富有天賦,練習時不需出盡全力,已能把對手打得落花流水。比試的結果,基本上在宣佈對壘雙方一刻就已決定好。

  他彷彿自出生起就過著要風得風的生活,但又似乎缺了些甚麼。

 

  今天是二年級開學的首日,課業毫不繁重。如果照上學年的流程,他該是伏在窗邊享受微風,數數與自家宿舍中間相隔一大片草坪的魔法師宿舍還有多少盞點著的油燈,再看一會兒書,就休息入睡了。但這初夏之夜,跟以往的又有點不一樣。

  「看清楚了嗎?你的命定之人,你的真愛。」

  夜風「呼」地吹起窗簾,當一把陌生的女性嗓音同時捲進耳畔時,索綸壓根兒沒有想起那個破傳說。他捉起了床邊的佩劍,警惕地回頭。房間盡頭的門扉正如常緊閉著,他把房內肉眼可見的角落仔細地掃了一遍,甚至打開了衣櫥,做好了裡面會蹦出一位狂熱女粉絲的心理準備。

  甚麼也沒有。太奇怪了,他沒可能出現幻聽。是鬧鬼了嗎?還是誰的惡作劇?

  不,回想一下。剛才那把聲音說甚麼了?

  ……「真愛」?

  心裡剛浮起這枚他當年鄙視至極的名詞,室內的氣流就像鬧脾氣一樣,用想要打翻一切的氣勢把全房捲了一遍,然後奮力往窗外吹去——

  索綸因強風稍稍瞇起了眼,身軀不由自主地跟著風向轉去。強風所指,正是對面的魔法師宿舍。

  ……嗯?

  索綸再次皺起了眉。

  ……第三層正中央的油燈,是不是亮了?

  是的,第三層——那沒亮燈一整年的房間。

  他對自己的記憶力極有信心。對面的宿舍只有五層,一整年下來,他用每晚倚在窗邊吹風累積下來的時間,早已背下對面每一層不同房間的作息。唯獨第三層的正中央,他從沒看過有任何人出現。此刻,那扇窗戶雖然仍被白色的窗簾掩著,但確實在滲出溫暖的鵝黃色燭光。

  在輕紗的遮蔽下,燈光刻劃出的輪廓並不鮮明。他依稀看到一個高挑的黑影,在朦朧間徐徐擺動。在他打算再定神細看時,卻有一雙手撥開了輕紗。

  輕紗若白霧一般散去,黑影的主人是索綸素未謀面的青年。那人有著一雙紫眸與一頭墨黑及腰的長髮,彷彿他就是夜色本身。精緻的五官上,神情淡漠得如清冷的月華。幾縷墨色的髮絲自瀏海垂下,落在睫毛上。他用骨節分明的手稍稍梳理,然後順道撥到耳後。擱下的手放在互相交疊的雙臂上,他倚在窗邊,稍稍俯身低頭。隨著他的動作,幾綹髮絲又無聲滑落,在欲墜之間劃出了一道月牙似的弧度。

  ——這人是誰?是房間原來的主人嗎?抑或是暫住的學生?這房間上年明明是空著的,為什麼這人會現在才出現? 

  就像腳步被迫停駐在窗邊,此刻腦內的一切問句,都只能堵在喉間。索綸皺著眉,注視對面。然而,任憑視線再熾熱,另一邊的那人依舊渾然不知。墨黑的髮絲在他耳邊垂下,為他的五官蓋上一層陰影。他靜默良久,然後才緩緩抬起頭,望向遠方。星光搖曳的紫眸裡若有所思,看起來有點寂寞。那人只是啟唇輕喃了甚麼,一陣微風就從夜空中拂來,吹進庭園之間。

  在索綸的記憶中,他享受的微風有挺多種——小時候與弟弟在草原上拔腿奔跑時撲面而來的風、在競技場上揮劍勝出比試後沐浴在歡呼與快感中的風、秋日步過大宅後花園時伴隨楓樹落葉而來的風……然而,此刻由青年喚來的風,卻格外與別不同——不是低吟,不是輕嘆,只是單純的靜默無聲。

  所有被牽引的視線或心神,都拖曳著滿天星辰,緩緩邁過夜空,朝施法者的身上吹去。魔法師的雙唇早已合上,紫眸裡卻泛著些細細碎碎且聽不清晰的話語。

  那一刻,甚麼真愛,甚麼傳說,通通被遺忘。初夏的這一晚,兩扇窗戶的庭園之間,就只剩微風,在半空中安靜地起舞。

Is There Something Wrong with Finding True Love between Curtain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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