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將盡，上學期的考試也順利完結。不出所料，索綸和羅洛這兩位魔武天才憑藉考卷上超水準的發揮與野外合作訓練的優秀成績，穩坐劍士和魔法師部門的年級第一。學期內的最後一天是頒獎典禮，羅洛這人沒甚麼儀式感，偏偏還是抵擋不住所羅門家大少爺的各種威迫利誘，在典禮完結後被強行拉走，拉到他們恆常聚餐的樹下，吃了個從學生飯堂廚房秘密運出來的小蛋糕作為慶祝。

 

　　甜點吃罷，明明二人的宿舍入口不同，索綸偏要跟著上樓，把羅洛送到房門前。臨走之前，索綸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純白的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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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你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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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洛疑惑地接過信封，火紅色的漆印上，凹陷的坑紋勾劃出一個雄鷹在樹藤間傲視遠方的家徽。羅洛拆開信封，裡面是一張觸感柔軟的羊皮紙。紫眸一行接一行掃過紙上印刷工整的字母，臉上的表情卻變得愈來愈難看。直到最後看到自己的名字以華麗的字體印刷在受邀人的一行，他的雙眼終於徹底冷下來。此刻的紫眸就像混濁的深海，暗暗翻騰著不同的情感——先是疑質眼前所見的不敢置信，然後是帶著屈辱的怒意，最後是帶著遺憾惋惜的悲痛。他稍稍抬頭，看向索綸的眼神複雜非常。「……看來我之前還是太高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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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麼啊？這還不夠厲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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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洛緊閉雙目用指尖按著眉角，頭痛欲裂，看起來更加氣憤。「這就是問題所在！虧你還是劍士部門年級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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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綸心裡「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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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好了，他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看來是他自己太高估羅洛的理解能力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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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覺得，單靠銜頭虛張聲勢的人，即使用關係混進了機關，能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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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處久了，索綸就知道羅洛這人有個令人討厭的習慣——當一場對話歷經互相爭辯後走到死胡同，羅洛就會把耳朵閉起來，表面上不作回應，暗地裡堅持己見。這對學術研究來說是個不專業的表現——索綸早就該以這理由說服他把這壞習慣改掉。因此，此刻還未改掉壞習慣的羅洛就像沒聽到索綸的問句似的，把信紙摺好，塞回信封，然後俐落地拍回他的領口前。他不管索綸能否接住，只打算把要說的說完就罷：「我不想和你討論這個話題。曾經對你有期望的我實在是蠢斃了。好了，晚安。」

 

　　眼看房門快被關上，索綸連忙抓著信封，直接捉住門框把它扳回來。信封被捏在手心與門框之間扭曲變形，但索綸沒理會，甚至連眼也沒眨，就接著說下去：「你覺得我在說你？你問問自己，你是靠頭銜、靠關係的人嗎？你連『風精靈眷顧的魔法師』這能壓死全大陸絕大部份風系魔法師的招牌也沒拿出來，別開玩笑了。羅洛，你知道自己有多強嗎？你知道你的實力能輾壓多少魔法師嗎？我覺得你肯定知道自己有多強，但我再給你舉一個例子——我一年級時魔武合作訓練的同行者是一位男爵的末子。但他是貴族又如何？在我把那個破水晶掃進袋裡時，他就連半句咒語也沒唸好。好，我承認，沒有修練魔法的我聽不懂大多數的精靈語，但我看過你施咒的模樣。那種字正腔圓與鏗鏘有力的程度，早就能吊打半個大陸的魔法師。」

 

　　「沒錯，你還未掌握好高階的魔法技巧，而且用一次龍捲風就會累得半死，害我要從大老遠的森林把你背回來。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回來後都幹了些甚麼。你這膽敢逃課私下做研究的好傢伙，就算那不是為了我，你對學問孜孜不倦的程度也太過份了吧？你很聰明，很努力，很厲害。這些跟你在哪裡出生、父母親是誰、家名是甚麼——甚或有沒有家名，都沒有關係。你需要用到這些來向別人證明自己嗎？難道你以為單靠銜頭進了研究所的人甚麼也不幹就能平步青雲？拜託，如果我是家主，我帶著車隊連同十箱黃金和寶石來親自恭迎你成為我家的助力也來不及。別忘了，我還要和其餘幾家對你虎視眈眈的研究所比速度！」

 

　　「好了，以上我說的這些事情還有多少人不知道？哈，可多著了。反對你入學的人不知道，反對給你獎學金的人不知道，我爸不知道，我弟不知道，梅斯勒那混蛋當然也不知道。這個學院、這個國家、這片大陸……竟然有這麼多人還不知道你有多優秀、有多值得，太荒謬了吧？現在，佔了一大半的這些人就齊集在這場宴會裡。而我給你這張邀請函的理由很簡單——我只是想讓大家都好好看清楚這一點。」

 

　　羅洛大概沒想過，自己來不及關門後的下一秒，竟會被索綸插進這麼一大段的說辭。他甚至沒能留意走廊上是否有同學走過，也來不及在腦中搜索任何讓人乖乖閉嘴的便利咒文。他只能頂著一片空白的腦海，任由索綸在撐著門框就如扳開他心瓣的同時，把口中的一字一句用力地擲進他的心房。他突然想起這位在訓練場上所向披靡的劍士是如何贏得每一次的勝負——對手只不過是失神一秒、失足一步，就會被索綸搶過機會，毫不留情地步步進逼，直到最後徹底敗陣。羅洛懷疑此刻的自己是不是像極那些從比試場上走下來的挑戰者一樣，眼裡充斥著不甘卻又只能認輸的懊惱。明明剛剛聽進耳內的盡是些稱讚自己的說話，但被索綸用一副又兇又生氣的模樣說出來，害羅洛他自己也一併莫名奇妙地生氣起來。他語塞良久，最後只能擠出一句還擊：「……你們這些貴族，隨口奉承別人時都不帶稿的嗎？」

 

　　「不是隨口，也不是奉承。唉，虧你還是魔法師部門的年級第一。」索綸伸手圈起他的手腕，然後把邀請函好好放在他手心。那人的五指冰涼——也許，是因為血液全都趕著湧進正怦然跳動的心臟。「並非所有貴族都如你想像中一樣——這一點，我也希望讓你好好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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