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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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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窗簾的縫隙之間覓得真愛是不是搞錯了甚麼?》

  索綸清楚記得,從所羅門大宅出發前往卡靈頓學院的那個下午,父親坐在主廳飯桌遙遠的一端,輕呷一口葡萄酒,擱下酒杯的同時亦擱下一句:「送得遠也挺好,那就沒辦法動輒鬧著要回家。」雖然他很訝異自己在父親眼中的形象竟然是個黏家媽寶(他小時候黏的只有家裡的藏書閣好嗎!有機會要鬧著回家的只會是他弟弟!可憐的父親……工作太忙碌了,終於分不清他們了嗎?),但當年的雛鷹如今已展翅而去,飛到了大陸被密林包圍的南端,落在了所羅門大宅伸手不及的領域。不知道那個曾站在落地窗前、遙望兒子們登上馬車的身影,如今會否佇立在同一個位置,遠眺延伸遠方且不見盡頭的石磚路而暗自納悶?

  ——哦,父親,別擔心。你兒子我正忙著呢。

  事到如今,當年嫌棄真愛傳說過於肉麻的索綸,也不禁開始思索萬事是否冥冥中自有安排。是的,所謂真愛所驅使的神奇力量還在生效。索綸發誓自己沒有不當地行使任何權力,偏偏,三日兩夜野外合作訓練的分組名單就把學院兩大部門的天才給編在一起了。

  剛好。單憑他單方面發起樹下聚餐,成功獲取有助他釐清謠言真偽、認清此人真面目的情報可謂少之又少。但這次的野外訓練可不同——深山野嶺,二人朝夕相對超過七十二小時,總不能不來一場深度交流吧?

  不管傳說是真是假,只要能協助他,他又怎會客氣?來吧!就讓他見識見識,這傳說的力量能帶來些甚麼突破。

  上一年的分組名單沒甚麼特別,索綸在等待出發的期間一直吃好睡好。訓練當天,太陽從東面升起,他自然睡醒就動身起行。結伴同行的是一位剛獲封地不到十年的男爵的末子,得知將與所羅門家的長子一同訓練,那可憐的傢伙連說話都結結巴巴。就像他那在朝野上話語權不高的男爵父親一樣,那人在魔法方面的修練亦不成氣候。相反,自己當時在學院已是稍有名氣的劍術高手,在對方把咒語順利唸完之前,他三兩下就已經收拾掉來襲的魔獸,橫手就把任務所需的目標物掃進包裡。對方幫不上甚麼忙,也沒怎拖後腿,大家在夜裡隨便聊聊首都的事情,就平平淡淡結束了這所謂的合作訓練。

 

  今年,索綸的內心卻難得浮現了對野外郊遊的興致。從宿舍的架子把偷偷從家裡帶出來的脫水醃製鹿肉儲備糧放進裝備袋時,他竟然還思索了一下那看起來只會吃沙拉的魔法師會否有興趣與他一同享受這露宿野外時的小奢侈。啊,還有這個——燧石是不可或缺的。那人看起來只懂風系魔法……若他能像上年一樣在夜裡「啪啦」兩聲,迅速把營火生好,想必聊天的氣氛也能緩和不少吧?

 

  正式啟程的早上,陽光正好。索綸把放滿裝備的大包甩在肩上,大步流星地走在樹林正中央景觀開揚的通道。暖和溫煦的晨曦灑在他的身上,他頂著微笑享受這天剛好的溫度,然後爽朗地描述出身旁那位魔法師——雖然是在預計之內——的表情:「你的臉上寫滿了不想和我同行呢。」

 

  「你心思如此細密,還真讓人驚訝。」如初見之時一樣,羅洛正醉心研究手上的地圖,壓根兒沒將眼神施捨予旁邊那位結伴同行之人。「如果能更細密一點,閉上嘴巴消失在我視線範圍內就更佳了。」

 

  「那就不算是魔武合作訓練了啊。」

 

  羅洛停下腳步瞄向對方。他用單手拿好地圖,托著另一手稍稍舉在半空。縱然口裡還未唸出半句咒語,但看上去總讓人覺得早有旋風在手心打轉。「我還可以把它發展成魔武對擂,你想試試嗎?」

 

  索綸饒有趣味地挑眉而笑:「喔?天才劍士對打天才魔法師嗎?挺有趣嘛,打輸了可不要說我欺負你。」

  羅洛盯著對方的紅眸良久,最後還是別過頭,重新打開地圖,徑自邁步向前。「算了,我不想在你身上浪費任何魔法媒介。」

  索綸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畢業後要是被派到戰場上,你不也是要跟其他劍士合作嗎?」

  「我不打算進魔法戰團。」

  「那就走學術研究?你想到哪裡進修?」

  羅洛的腳下頓了頓,突然神情怪異地望向索綸,當中竟然還有半分怨恨。靜默良久,他又別開了頭。

  索綸全數接下對方在這幾秒間的神態變化,但看他最後還是選擇沉默,明瞭了這又是需要麻煩所羅門家大少爺動動腦筋去猜測答案的套路。

  雖然鄰國的魔法研究一向聲譽不錯,但那邊和這裡相隔一整片大海,關係也不算和睦,羅洛若要以異國人的身份在那邊工作,也太心累了吧?那麼,就先把猜測的範圍集中在這片大陸的研究所吧。

  哈!所羅門家可是研究魔法發展的名門啊!各大研究所的名字,他小時候可聽得多了。研究風系魔法的著名機關,不外乎是那幾家嘛?惠特莫爾北部研究所處於北方極地,雖然在鑽研水系和風系混合魔法的方面表現優秀,但位置過於偏僻,導致自家舉辦的學術會議出席人數少得可憐。羅洛雖然不愛和人交流,但意外地喜歡和人爭論(而且更喜歡勝出爭論——哈,這點大概和比劍時的自己有點相似)。惠特莫爾對他來說,太無聊了。

  那麼,南方的埃里克附屬研究所?唔……但這家離學院太近了,裡面待的不是不愁教職的半桶水學者,就是隨時準備退休的老頭子。若羅洛到了埃里克,他的才能只會被埋沒。

  如果都不是這兩家的話,那麼……

  啊。

  「可別讓我猜中了。」索綸挑起眉:「所羅門家資助的加文首都魔法研究所?」

  「唉,你還是閉嘴吧。」

  索綸硬生生地按捺唇邊張揚的笑意,心底更樂了。

  加文首都魔法研究所的學術成果享負盛名,交流會議高手雲集,所處之地繁華熱鬧,資金資源充裕無比,世上難道還有比這更匹配的天作之合嗎?有嗎?有嗎?沒有吧!所羅門家——咳嗯,所羅門家的研究所——要定他了!

  索綸突然覺得腳步踏實,不由自主提高了聲量,皺起眉一臉無辜地明知故問:「哎,為什麼啊?」他走前幾步,刻意在對方寫滿不高興的面前探頭詢問:「所羅門家的下代家主就在你面前欸?說不定你討好討好我,幫我捶捶骨,叫我幾聲所羅門大人,我開開口就能把你弄進去呢?」

  

  未待索綸的視線對上陰沉的紫眸,只覺額前一陣清涼,迎面就是一道風刃劈來。但久經訓練的劍士也不是吃素,索綸順道向前俯身避開——啊,地上的枯枝,拿來今夜生火剛好。才剛回身,風刃所往之處,幾棵大樹就「啪啦啪啦」應聲倒下。索綸瞥了瞥遠處無辜被宰的代罪羔羊,將手中的枯枝輕盈地拋起又接住。「唉,你這傢伙真的很難開玩笑。」

  魔法師的指尖殘留著烈風流動的痕跡,那隱在瀏海間的紫眸正牢牢地睨著對方。深怕眼神不夠凌厲,又開腔多加一層警告:「那你就不要盡說些無聊又無稽的話。」

  ⬧

  與羅洛二人首次共處的晚上,生火的速度比自己想像中要快,其餘一切卻通通失算。夏日的微風從密林裡吹來,空地的中心是明亮熾熱的營火,但圍坐在營火前後兩邊的二人,氣氛卻冷清得可憐。由於今天沒怎麼勞動,羅洛啃了幾口自備的麵包就結束晚餐,索綸只好把帶來的脫水醃製鹿肉獨自吃光。相對無言,只剩柴火木訥地劈啪作響。

  索綸知道自己一向熱愛向高難度挑戰,但他想不明白——眼前這位魔法師性格難以相處且渾身是刺,說話尖酸刻薄,他怎麼還有耐性跟對方耗下去?拆解眼前這位所謂的「真愛對象」就這麼重要嗎?他的好奇心覆蓋範圍出現誤差了吧?搭話遭冷待,邀飯遭拒絕,真是麻煩極了。他在腦內連番讚揚自己沒有因而抓狂控訴的大方得體,以安撫莫名充斥內心的焦躁和不解。最終,他還是嘆了一口氣,揚聲開口:「我先自證一下清白——這個分組真的是隨機。」

 

  啪啦啪啦,星火閃爍,柴火繼續悠然自得地美麗燃燒。

 

  正當索綸以為自己要再不嫌其煩重覆一遍時,羅洛才呼出了鼻息,百無聊賴地用柴枝撩撥了一下火堆。「我知道了。」

 

  「還有,」索綸幾乎是接著他落下的話音補充:「要到加文研究所進修的話,你的實力,足夠有餘。」

  這一次,他的說話竟然沒遭冷淡相待。羅洛緩緩地舉起了頭,越過火光,看了過來。夏日的夜空傳來遠方的蟬鳴,唯獨他紫色眼眸所盛載的星光,安靜非常。羅洛就這樣注視著自己,模糊之間,有些甚麼想要傳遞過來,但還未到達彼岸,卻又像夏末的風一樣,漫開在半空化為曖昧的溫度。他想說甚麼呢?是早在那天圖書館門外就該說出口的一句謝謝?還是依舊毫無信任的一聲冷笑?

  索綸以為,長夜漫漫,總能等到答案;草叢裡卻有些異樣,等不及了。縱不忍心,索綸也舉起了手,打斷羅洛開口的意欲。未待羅洛把將出之話轉為詢問,「啪」的一聲,一團黑影就從草叢撲出,一爪把火堆踩個稀巴爛。沒了營火,密林裡的光線一下子暗下來。後頭傳來一波接一波狼吠的聲音,淡薄的月光下,那團黑影轉身回頭,狹長的眸光之下露出了一口映著銀光的利齒。

  索綸趕緊抽出長劍,但刀身才揮下一半,劍刃就被撲上的猛獸咬住。握劍的手想要把狼甩開,魔獸卻死咬著劍與他較勁。糾纏之際,放空的左手就被另一頭野狼狠狠咬住。手臂似被一排粗大的鐵釘用重錘打進了肌肉之中,「噗啪」一聲,他心裡一下咯噔,以為連骨頭也遭殃。但看狼群竟在一瞬全被彈飛到遠方,手臂的痛覺沒加劇,他才知道,那是防禦風幕在自己面前被展開的聲音。

  暫時得救的二人身在環形風幕的圓心之中,周遭是高速流轉的氣流,外面的狼群一直死命撞向幕身,始終不果。

  羅洛摸向腰間的小包,三步併兩步地跑過來。「天才劍士,你的防守也太弱了吧?」

  索綸咬牙忍著羅洛往自己傷口撒上的藥粉,回嗆:「天才魔法師,風幕可是初級魔法,你算算剛才自己花了多少秒?再說,這批黑暗生物跟我上年斬的完全不同檔次——你肯定你沒帶錯路?」

  「是誰在我仔細研究地圖時一直騷擾我?看來你的臉皮比你的手臂厚多了。」他沒理會索綸吃痛的表情,勒緊了手上繃帶的兩端,又舉目打量了一下周圍。「地點沒錯,估計是這一帶的黑暗元素今年增強了。」

  「增強?」索綸不禁暗忖:「哪會這麼強啊……」

  啊。

  不會吧?難道這又是真愛傳說的力量?

  他用餘光瞥了瞥周遭呲牙咧嘴的狼群,黑暗屬性的加成令牠們的攻擊力上升了不少,看起來不好對付。

  ……談個戀愛而已,不需要搞出人命吧?

  不慎被羅洛捕捉到自己略帶擔憂的神情,那傢伙竟然一邊包紮,一邊浮起了笑意。他優雅地將繃帶繞著傷口包了一圈,道:「咦,你打不過嗎?我一個龍捲風就能把牠們收拾乾淨啊。」

  索綸翻了翻白眼,但看到羅洛洋洋得意的笑容如此好看,他竟然不忍心潑對方冷水。「好好好,請開始你的表演。」

  「詠唱咒文……需時五分鐘左右吧。」

  「五分鐘?」索綸忍不住提高了聲量,「你兼職馴獸師嗎?讓狼群乖乖坐好等你五分鐘?」在雙手都無暇的狀態下,他簡直氣得想要咬對方一口。「算了,我來掩護你。」

  想不到,自己的樂善好施,竟然換來對方的怪異目光。「同學,我實話實說吧——你的魔法理論真的不行。你不知道高階的魔法師可以同一時間控制複數的魔法嗎?」羅洛用繃帶的兩端打上完美的結,然後拍拍雙手,滿臉得意。「你就乖乖地在風幕裡好好站著吧。」

  下一秒,羅洛收斂笑容,凜然撒手。「嗡——」圍繞風幕的氣流聽從主人的指揮,高速轉動起來。「啪噹」一聲,互相撞擊的風勢彷彿化成了無形的鋼鐵,那幕內幾乎看不到外面的灰濛之色,予人無限的安心感。

  風幕加固完成,羅洛啟唇吟唱,開始了漫長的施咒。

  索綸突然想到,這還是他第一次親眼看羅洛在實戰中使出令他聲名大噪的龍捲風。要造出一個具足夠破壞力的大型龍捲風,需要調配大氣中所有的風系元素——力量、速度、方向、氣壓……缺一不可。現下,羅洛不單要處理這極度複雜且技術含量高得可怕的高階魔法,還要同時維持風幕的魔力輸出,實在無法不令人佩服。他握著的魔晶隨著主人唸出的咒語化為碎片,這魔力媒介在逐漸消亡的同時,還發出了聖潔的白色光芒。顆顆光點飄散到空中,如螢火蟲一樣點綴寶藍色的晚夏。

  

  羅洛說,龍捲風咒語的誦唱時間需要五分鐘。起初的三分鐘尚算順利,即使站在風幕裡甚麼也不幹,戰況依然能慢慢向他們靠攏。反正站著也無聊,以防萬一,索綸在裝備包裡取出了幾枚小型魔法裝備——那是幾枚以細密鐵枝包裹而成的球體,內裡叮叮噹噹裝著些零碎的小魔石,與地面碰撞後就會觸發預先設定的魔法,以燃燒球內的魔石為四周提供短暫的照明。索綸把它們分散拋到風幕邊緣,「嚓」的一聲,幾束火光隨之亮起。想不到,一分鐘後,這無心之舉竟然化成了救他們一命的關鍵——多虧了火光,索綸才留意到風幕的顏色正無聲無息地變得愈來愈淡薄。細耳一聽,魔獸撞擊的聲音竟也愈來愈清晰。

  ——是魔力不夠了麼?不會吧?難道是因為這晚的狼群格外兇悍,風幕的魔力消耗過大,失了預算?

  此刻性命攸關,索綸無法不擔心。他朝羅洛喊道:「喂!天才魔法師!你行不行啊?」

  專注施咒的羅洛無暇應答,甚至連一個眼神也沒空拋過來。他的法袍浮在半空,長髮的末端亦隨著微風飄揚。仔細一看,他手上原本握住的魔晶消失不見,恐怕已經消耗用盡。

  那麼,現在還在運作的風幕到底是……

  索綸望向空中的光點,那竟然是從羅洛的髮尾滲出來的——照常理,這種光是當魔法師唸出咒語,將魔法媒介內儲存的魔力轉化為魔法時,才會出現。但羅洛此刻空手上陣,根本沒有使用任何寶石或礦物。索綸腦內閃過在樹下相遇時對方正閱讀的書籍——難不成,他就是那些自出生起體內就有魔力,還能把身體當魔法媒介用的魔法師?如果是這樣的話,也許能解釋為何他施法時可以如此得心應手,實力可以強得如此離譜。

  可是,不管現時提供魔力的來源在哪,織成風幕的氣流逐漸減慢,已成不爭的事實。索綸看了看風幕外面,附在狼群身上的黑暗元素使牠們渾身散發著暴戾的氣息。牠們依舊「啪噹啪噹」地往死裡衝撞,眼裡湧現出想要把幕內活物撕開啃咬、生吞活剝的慾望。身旁的魔法師甚麼額外情報也給不了,只是繼續望向遠方吐出一大串精靈語。索綸一字也聽不懂,心底莫名焦躁。他抿了抿唇,決定擅自把它作為真愛力量對他劍術的加持。呼氣屏息,他慢慢舉起了劍,準備就緒。

  風幕顏色的變化是最佳的倒數計時器。當倒數走到盡頭,織成風幕的最後一絲氣流就「呼」一聲地消散。但未待狼群發起攻擊,索綸的紅眸就率先亮起光芒——

  「咔啦——」一顆狼頭飛上半空,被風吞沒,消失不見。

  拼力氣一定會輸掉——這是索綸從剛才那一口中得到的最大教訓。不可以與牠們糾纏,要快狠準地一劍奪命。瞄準頸項,俯身橫劈,就在斬進骨頭的前一刻,注入力氣——

  「嚓——」又有一顆狼頭,如放彩炮一樣被拋到空中。

  索綸一邊維持這連綿不絕的攻勢,一邊快速運轉大腦——目前的對策效果不錯,但來襲的野狼數目眾多,四方八面都是牠們能發起攻擊的方向。他此刻的姿勢防住了自己,卻保護不了正忙於施咒的羅洛——對方正伸著手臂,專注地控制魔力輸出。索綸把心一橫,索性捉上他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身旁。羅洛雙肩跳了一下,卻難得沒有反抗。

  老鷹捉小雞的遊戲就此開始——劍鋒剛削過骨頭揮進半空,索綸就把羅洛往後拉,再奮身踏前揮下另一劍。護住身後的羅洛成為首要任務,但這任務容不下失誤。索綸每一下的揮劍都必須命中,他才能趕在另一頭魔獸撲上羅洛之前與對方交換位置,解除威脅。

  與此同時,羅洛的視野沒有一秒不是野狼朝他張開的血盆大口,但每當利齒即將咬上之際,劍士總能在下一秒趕到,將之擊退。足以奪命的威脅在眼前如風一樣流轉,狼嚎在耳邊此起彼落,但很奇怪地,最後傳進他耳內的,就只有劍尖劃破空氣的聲音,俐落且堅定。

  漫長的吟唱進入尾聲,龍捲風在遠方逐漸成形。在魔法師的施法下,現場可被調動的任何一絲氣流都沒被錯過,像有巨人佇立遠方撥動手上的轉輪,把氣流像絲線一樣全數收歸,捲成一個巨大的漩渦。羅洛想必沒有此番原意,但配合著索綸的攻勢,野狼的頸項剛被刀刃割開,滲出血沫,縷縷紅絲就會馬上被強風捲走。頓時,一片片細長的緋紅花瓣漫天飛舞。在這血腥又浪漫的天幕下,索綸和羅洛一時肩並肩,一時背靠背,邁步踏前、後退、橫移、轉身、吟唱、揮劍……眼底之下,幽幽的火光亦隨他們的紛亂的腳步躍動。舞曲既急促又激烈,但二人的步伐卻亂中有序,把這支即興的華爾滋跳得異常合拍。

 

 

 

 

 

 

 

 

 

 

 

  

  索綸在心裡倒數著,一分鐘、三十秒、十秒……差不多了!

  飛快切換的視野間,一道佇立在草叢裡的黑影掠過眼前。下一秒,一聲發號施令般的長嘯在林間響起。索綸心下一涼,未待他反應過來——

  「咔啦——」

  這次,他可真的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

  他轉頭一看,兩頭野狼狠狠咬住了羅洛正施法的十指。羅洛喉嚨裡發出咽嗚,痛得上半身都彎了起來。偏偏,口中的施咒依舊沒有停止。他把能緩解痛楚的呻吟全都堵在喉間,咬著牙強忍,繼續從牙縫中擠出咒文的音節。

  「可惡——」幾分鐘不到,野狼竟然看穿了突破的關鍵,把節奏打亂。索綸回身把咬著對方的魔獸斬掉,握劍的手幾乎要擠出血來。牙被鬆開,那白晢的手背與指間卻留下了一排駭人的齒印,連同被撕開的皮肉,血流如注。

  這是哪門子的真愛力量啊?不是要讓人妥貼地保護好潛在心儀對象的嗎?真是弱爆了!

 

  「沒事吧?」索綸正想細看羅洛手上的傷勢,卻見他放下血跡斑斑的十指,沙啞地笑道:「……行,搞定了。」魔法師退後幾步,自豪地看著緩緩靠近的自家成果。

  劈劈啪啪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那是自龍捲風內部發出的恐怖聲響。硬物在模糊的急促氣流裡猛烈相撞,剛才威脅力十足的狼嚎通通化為了鬼魅般的悲鳴。在施法者的控制下,荒野上剩餘的野狼全是目標,無一倖免。牠們的狼爪像小狗挖土一樣想要抓住荒地,卻抵不住背後把牠們逐漸捲離地面的強風。羅洛的額上全是冷汗,但看著眼前的景況,卻一臉滿足地勾起了唇角。索綸看了看羅洛那含著笑意的精緻五官,又看了看面前這枚瘋狂旋轉的巨型龍捲風,這強烈的反差讓他的心弦不禁一顫。

  隨著狼嚎慢慢沉寂,風的呼嘯也開始靜止下來。天空轉而下起驟雨,啪嗒啪嗒的掉下些甚麼異物。索綸皺眉心想,這種雨聲也未免過於笨重了。他細眼一看——

  哈,還說甚麼收拾「乾淨」……在自己劍下掛掉的魔獸頂多缺了顆頭顱,但看現場下起的一場血雨,死在羅洛手下的魔獸,就只剩下肉塊與骨碎。說不定,把這堆殘骸收集起來,還能熬出幾大鍋女巫們最愛的狼肉湯。

  當然,要施出破壞力如此驚人的魔法,施法者本人也需要付出相等的代價。撇除手上傷口對魔法師造成的負荷,索綸已經懶得吐槽對方為何把使出龍捲風說得如此輕而易舉,如今卻搞得腳步不穩,冷汗涔涔。以羅洛的身體狀況為重的話,返回學院療傷自然是上乘之策。但劍士沒忘記,自己的拍檔可是又偏執又愛逞強。戰役結束,索綸俐落收劍,回頭轉身把問句拋向魔法師:「兩個選擇——回去還是繼續?你骨折了,不要硬撐。」

  在他身後的羅洛垂著血淋淋的雙手,任由鮮血沿著他骨感並微微顫抖的十指滴落至地。他穿著一身沉黑的長袍,佇立在紅花開得狼藉的荒地中央。單憑連綿不斷的喘氣聲,旁人就能聽出他體力已經所剩無幾。但那高傲的天才魔法師說話依舊那麼不留情面:「獲派的任務還未完成——天才劍士,原來你戰無不勝的完美紀錄如此脆弱不堪的嗎?」

  索綸笑了笑,邁開腳步走近對方,伸手取他腰間小包用剩的藥粉。

  「那好,我們速戰速決。」

  ——好傢伙,他們果然是同一類人。

Is There Something Wrong with Finding True Love between Curtain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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